對學生論文中的標點錯誤都細心改正
“我從來不想當官，只想做一個學者。”30余年教書生涯里，厲以寧培養(yǎng)了大批學生，其中不乏李克強、李源潮、張茅、陸昊等政界要人和許多商界精英。
厲以寧告訴環(huán)球人物雜志記者，他現(xiàn)在還在給本科生上大課，聽課的學生擠滿教室。據(jù)一位大三學生回憶：“厲老師講課大多數(shù)時間不用講稿，只在卡片上列出提綱。講課時，他或站，或坐，或走動，臉上掛著輕松的笑容，一雙眼睛閃閃發(fā)光。他會忽然注視著某個同學，請他發(fā)表自己的看法，或者講完一段后問大家：‘你們看有沒有道理？’”
厲以寧批改學生的論文非常認真。1988年至1991年，李源潮攻讀北大管理學碩士學位。2009年，李源潮回憶說：“我當厲老師學生的時候只是一個名不見經(jīng)傳的干部(共青團中央書記處書記)，而厲老師已經(jīng)是很有影響、受人尊重的著名教授。他審閱我的碩士論文時，從題目、結(jié)構(gòu)、觀點到打印格式，都給予細心指導，花費了大量心血，甚至用錯的標點符號，他都發(fā)現(xiàn)并向我指出來。厲老師這種扶持后生、誨人不倦的精神，每每想起，我都十分感動?！?/p>
滕飛是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黨委副書記，2000年至2010年間師從厲以寧。滕飛向環(huán)球人物雜志記者回憶道：“有一次跟厲老師到貴州畢節(jié)去調(diào)研，厲老師婉拒了當?shù)卣才诺膮⒂^活動，主動提出：‘我們自己走走看看吧?！叩侥膬?，就直接跟那兒的農(nóng)民聊天，獲得第一手資料。”
滕飛說，厲以寧像普通人那樣生活，也像學者那樣觀察生活?！皡柪蠋煕]請保姆，自己做飯，還常去菜市場買菜，老百姓感受到的東西就是厲老師感受到的東西，所以他能真實了解目前經(jīng)濟運行得到底怎么樣，非常有質(zhì)感?！?/p>
2004年，著名經(jīng)濟學家董輔礽(音同仍)重病在床，無法繼續(xù)輔導博士生，便懇請厲以寧將這幾位博士生收入門下。厲以寧欣然答應：“我和董老師是多年好友，董老師的學生就是我的學生?！爆F(xiàn)任中國鋁業(yè)國際貿(mào)易公司副總經(jīng)理的程志強就是這幾位博士生之一。他告訴環(huán)球人物雜志記者，自己又在厲以寧的指導下讀了博士后，直到現(xiàn)在，只要有時間，他就和厲以寧一起做研究。
“攜手同行五十秋，雙雙白了少年頭”
學術(shù)之外，厲以寧對家庭充滿了柔情。他與夫人何玉春的緣分始于湖南沅陵。當時，厲家租住在沅陵何家的房子里，厲以寧與何玉春的哥哥何重義是雅禮中學的同學，但7歲的何玉春對厲以寧并沒多少印象。1957年，何玉春已從華中工學院電力系畢業(yè)，分配到遼寧鞍山鋼鐵公司發(fā)電廠工作，她去探望隨哥哥定居北京的母親，和厲以寧重逢。兩人一見鐘情，開始了“異地戀”。
一天，何玉春接到厲以寧的信，信中只有16個字：“春：滿院梨花正惱人。尋誰去？聽雨到清晨?！边@首《十六字令》被同學們稱為“世間最短的情書”。當時，厲以寧是“有問題的人”，工資比何玉春還低2元，但何玉春毅然選擇了他。1958年春節(jié)，兩人在北京結(jié)婚?；楹蟮谖逄?，厲以寧要去京郊勞動，何玉春得回鞍山工作，厲以寧滿懷離愁：“昨夜頻頻雙舉杯，今朝默默兩分飛，新婚初解愁滋味，咽淚爐前備早炊?！?/p>
從此是13年的兩地分居，每年只有兩周探親時間。1958年底，女兒厲放出生；1963年，兒子厲偉出生。1969年，厲以寧下放江西，將一雙小兒女留在北京，交給自己的母親照料。
1970年12月，何玉春放棄一切調(diào)到江西。夫妻倆住在放農(nóng)具的茅草房里，房間一角還有黃鼠狼做的窩，但能在一起，已經(jīng)讓厲以寧無比滿足：“往事難留一笑中，離愁十載去無蹤。銀鋤共筑田邊路，茅屋同遮雨后風。朝露冷，晚霞紅，門前夜夜稻香濃?？v然汗?jié)n斑斑在，勝似關(guān)山隔萬重?！?/p>
改革開放后，國內(nèi)外學術(shù)機構(gòu)競相邀請厲以寧講學、考察，何玉春常伴其左右。厲以寧身兼多項社會職務，何玉春就當“秘書”：在收發(fā)室，學生們經(jīng)?？吹胶螏熌柑鎱柪蠋熑⌒偶?，有時多得拿不動；在家里，她是厲以寧著作的第一讀者，厲以寧說：“她是電氣專業(yè)的高級工程師，經(jīng)濟學不是她的本行，她在閱讀書稿時，感到這兒或那兒還不夠簡明，不易被人們看懂，我就進行修改，直到她滿意了為止?！?/p>
2008年，在金婚50年時，厲以寧寫道：“攜手同行五十秋，雙雙白了少年頭，凄風苦雨從容過，無悔今生不自愁?！北贝蟮呐處煙o不感慨：何老師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，不在于厲以寧有多大名氣，而在于厲以寧為她寫詩，從青春年少寫到了滿頭白發(fā)，從新婚燕爾寫到了兒孫滿堂。
“現(xiàn)在還給夫人寫詩嗎？”采訪中，記者問道?！皟蓚€人一起出去就寫。她會攝影，她的照片我認為好的，出了集子的，每一幅我都配上詩，已經(jīng)出版了兩卷，第一卷名叫《心寬無處不桃源》，第二卷名叫《沉沙無意卻成洲》，都是我詩里的句子?！?/p>
“夫人收到這些情詩很高興吧？”
厲以寧趕緊分辯：“這不是情詩，都這么大年紀了還寫什么情詩?！币晃葑尤吮凰旱霉笮?，他也樂呵呵的，快樂如頑童。
“治家也是一個大家”
厲以寧的學生程志強說：“厲老師不僅在治學上是個大家，在治家上也是一個大家?！狈蚱迌傻胤志?3年，厲以寧既當?shù)之攱?，著意培養(yǎng)孩子的進取心。他曾說：“如果孩子有能力，我不必留錢給他們，因為他們有能力自己掙；如果孩子沒有能力，留錢給他又有什么用呢？”女兒厲放出國留學時與一名澳大利亞小伙子結(jié)婚，現(xiàn)在就職于香港一家金融機構(gòu)。兒子厲偉獲得北大經(jīng)濟學碩士學位后前往深圳創(chuàng)業(yè)，現(xiàn)任深港產(chǎn)學研創(chuàng)業(yè)投資有限公司董事長。厲以寧“有4個孫子、孫女和外孫，最大的一個已經(jīng)上大學了，學的是海洋環(huán)?！薄?/p>
采訪的最后，記者問厲以寧，在經(jīng)歷了戰(zhàn)爭動亂，也經(jīng)歷了功成名就之后，有什么人生體會能留給年輕人。他說：“我的一生分三個階段：抗日戰(zhàn)爭時期，經(jīng)歷了逃難、轟炸；新中國成立后，經(jīng)歷了各種運動，特別是在‘文革’時勞動改造了很多年；1979年以后仍然有些波動，但沒有太大影響了。一個人受些磨難是有意義的，能鍛煉人?；厥走^去，無論什么境遇下，我都堅持自己的觀點?？梢圆徽f話，但不要說假話?！?《環(huán)球人物》雜志記者田亮許陳靜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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