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年內，合法象牙共計62噸
2008年11月，南非比勒陀利亞。當拍賣槌最終落下，北京牙雕廠還有另三家中國公司(中國工藝美術集團、廣州大新象牙工藝廠和北京猛犸藝術品公司)的競拍者終于松了口氣。這是“禁牙令”后中國第一次獲得合法象牙進口配額，也是多時游說得來的結果。
經過20年的庫存消耗，大批象牙雕刻企業(yè)已經難為無米之炊。“(游說)一直都有，2003、2004年開始變頻繁了。主要是國家林業(yè)局牽頭，2006年象牙雕刻協(xié)會成立后也開始參與?！毙V義告訴本刊記者。
福建牙雕老板張達也告訴本刊記者，福建省象牙雕刻行業(yè)協(xié)會成立后，他曾到北京參加工美集團組織的會議，瀕管辦也參加了，“主要是說傳統(tǒng)文化不能丟”。隨后林業(yè)局開始制定嚴格的象牙銷售監(jiān)控制度，“主要是定點加工、銷售，辦收藏證”。
“傳承牙雕傳統(tǒng)文化”是中方游說時的主要理由，這一理由最終被CITES接納。2007年6月，CITES締約國大會同意中國作為特定的非洲國家?guī)齑嫦笱赖馁Q易伙伴國。
事實上，在全面禁貿后非洲象的種群逐步保持穩(wěn)定，且略有增長。大象數量超過一定值后，甚至開始給當地居民生活帶來負面影響，這些國家也沒有足夠資金來保護野生大象，一些非洲國家于是開始游說CITES締約國有限制地放開貿易。早在1997年，CITES就已同意博茨瓦納、贊比亞和納米比亞三國一次性出口庫存象牙50噸，最終全部由日本購得。
自2008年10月底起，中國的象牙商人連續(xù)在納米比亞、博茨瓦納、津巴布韋和南非四國，拍得一次性庫存象牙62噸?！澳壳皣鴥认笱来蟛糠侄际?008年競拍回來的?！币晃粚＜腋嬖V本刊記者，當時非洲四國分別競拍108噸庫存合法象牙，中國和日本都參加了。“競拍時象牙是論堆的，每堆價格不一樣。中國四家企業(yè)多少都買了一些。”除了北京牙雕廠，其他三家企業(yè)對本刊的采訪請求均表示“不對外透露”。
而根據CITES規(guī)定，庫存象牙買賣雙方在完成一次交易后的十年內，都不得再次提出申請。這也意味著，直至2017年，這62噸象牙可能是中國市場的唯一合法來源。
糾結的“管制”
但有悖常理的是，久旱逢甘露的場面并沒有出現。2011年有媒體報道稱，截至當時62噸進口象牙只有一次配額式出售，原計劃賣出27噸，實際只賣出17.5噸。受訪的業(yè)內人士告訴本刊記者，這兩年每年都有一次配額式銷售，每次大約5-7噸。
根據CITES網站記錄，這批象牙的拍賣均價為157美元/公斤，按當年匯率計算，折約合人民幣1083元。然而，回國后二次貿易的價格按象牙質量分級，漲到了2000-8000元/公斤不等?！百|量不好，加價太厲害”，這是數家合法象牙加工廠老板的抱怨。一位加工商也對本刊記者回憶：“工美要6000到8000，我嫌貴，砍到4000，它不給。后來我從北京牙雕廠和北京猛犸買到幾百公斤，價格不到4000。”但這一說法遭到北京牙雕廠否認：“我們用象牙是為藝術傳承，怎么會拿來賣錢呢？ ”
一位接近工美的人士說，配額發(fā)放需要經過層層審核，“行政審批需要時間”。此外，合法象牙從原產國倉儲、武裝押運、途中運輸、衛(wèi)生檢疫等，每個環(huán)節(jié)都有成本，“加價是當然的”。
值得玩味的是，此后中國的象牙走私數量也開始出現驚人增長，不斷有重大走私案件浮出水面。國際愛護動物基金會的報告稱，這次象牙拍賣在一定程度上是黑市興旺的根源，“這使許多商人和加工者認為國際象牙貿易已經解凍，進而刺激了非法走私。”
在今年5月21日的發(fā)布會上，國家林業(yè)局人士介紹說，企業(yè)要想獲得象牙貿易資格需要有象牙雕刻工藝大師，有合法的工作環(huán)境、場地、資金，有合法的象牙原料來源。企業(yè)還要承諾為非洲和全球大象保護做出貢獻，其產品銷售受到可追溯的收藏證管理制度制約。中國工藝美術協(xié)會副秘書長陳敬告訴本刊記者，企業(yè)每年要向林業(yè)局申請來年的生產所需數量，“林業(yè)局組織專家開論證會，根據其生產能力、規(guī)模和庫存來確定配額?！彼榻B，其中多大比例要體現工藝價值，多少用于傳承傳統(tǒng)技藝，多少體現創(chuàng)新，手串、項鏈等容易銷售的小件占多大比例等，都有詳細規(guī)定。
“每年配額都不一樣”，一家老牌象牙加工廠的總經理說，他們通常能得到600多公斤。而福建牙雕老板張達每年能拿到約120公斤——對一家需要盈利的企業(yè)來說，這顯然不夠。100公斤的象牙原料，僅夠兩名熟練的雕刻工兩年之用。
“光抓人判刑，解決不了問題”
2008年后，中國市場上合法進口流通的象牙原料不過二三十噸，但在黑白兩道作用之間，象牙行業(yè)卻奇異地壯大了：從9家加工廠、31個銷售點增長到如今的37家加工企業(yè)和145家銷售企業(yè)。
“按照相關法律規(guī)定，陳某鐘每年能使用多少象牙要經嚴格審批，而市場對象牙的旺盛需求，讓陳某鐘捉襟見肘。為此他動起了歪心思?！北疚拈_頭所引的媒體報道稱。合法企業(yè)的非法生意，幾乎是業(yè)內共知的秘密?！翱匆粋€牙雕工廠有多少工人，每年用多少料，就知道它的原料來源?！睒I(yè)內人士一語道破。
這位人士介紹說，按規(guī)定超過50克的象牙作品要有帶照片的收藏證，與每件制品一一對應；少于50克的作品要求有收藏證。這也成了象牙“洗白”可鉆的空子。一件制品賣出后，企業(yè)以“辦證需要時間”為由不提供證件，一個合法收藏證就可以成為眾多非法制品的“護身符”。在監(jiān)管層面，由于人力物力不足，原本靠密集的日常監(jiān)管才能肅清的市場，往往只能通過專項行動集中清理。
與此同時，黑市上的象牙價格還在一路走高，目前中國黑市的原料價已經達到約2萬元/公斤，卻依然供不應求。
除了轉向黑市，很多加工商開始把木雕、骨雕作為主業(yè)。福建牙雕商張達已經很久沒買過象牙了，牛骨加工是他主要利潤來源。盡管經香港漁農署、國家瀕管辦和檢疫部門許可可以從香港購買象牙碎料，“但是很麻煩，手續(xù)半年未必下得來”。他還像很多同行一樣嘗試用猛犸牙代替象牙，這種滅絕近萬年的生物貿易是合法的。不過，猛犸牙的材質經常比不上象牙，而且“材質好的比象牙還貴”。
張達仍然希望，象牙貿易能放開一點：“非洲需要資金來保護大象，既然我們國內有市場，為什么不合作？”至于走私，在他看來，“光是抓人判刑解決不了問題”。（記者 方澍晨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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