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廷振是富士康總部周邊事業(yè)群塑應中心的設備維修工程師,其時,他到富士康工作不到3個月,還在試用期。
2011年10月26日這天下午,張廷振和同事刁良有被派到龍華廠區(qū)工務課粉碎車間維修樓頂?shù)纳錈?。據刁良有事后描述,他?3時半準時上班,先到E12A棟修好了北面的第一個射燈,然后刁良有背著梯子,張廷振拿著維修工具,去修南面的第二盞燈。刁良有扶著人字梯,張廷振爬到梯子上,把燈罩打開,看到燈管黑了,便讓刁遞上來一個燈管。張廷振安裝好燈管后,讓刁良有去捂光控開關。1分鐘后,13時40分許,刁良有從幾十米外的墻壁處捂完光控開關回來時,發(fā)現(xiàn)張廷振已摔倒在地,“他的右手像快死的人一樣亂抓自己,左手也是一樣亂抓自己。”刁良有說。
刁良有事后回憶,張廷振應該是因沒戴絕緣手套,不慎被電擊倒后摔下。因為張廷振倒下后,人字梯并沒有倒?!吧习鄷r張廷振戴了安全帽,穿了工鞋,拿有驗電筆、萬能表、燈泡,唯一沒戴的是安全手套(絕緣手套),因為公司倉庫的貨架上沒有安全手套?!?刁良有說。
張廷振摔倒后,刁良有急忙打電話給班長劉春成,劉春成和主管陳利君趕到現(xiàn)場。刁良有背著張廷振,經E12A,繞過E12棟和E8、E7,一口氣跑出300米遠。接著,同事袁嘯軒又接替刁良有背起張廷振,一直把他背到公司的南大門。公司的商務車等在這里。
刁良有說,把張廷振從摔傷現(xiàn)場背出來到放進公司的商務車里,時間不超過10分鐘。但是,晶報深度調查記者查詢到,龍華人民醫(yī)院的接診記錄顯示張廷振入院時間為15時10分。也就是說,從13時40分事發(fā),到15時10分入院,張廷振被耽誤了整整90分鐘。而從富士康南大門到龍華人民醫(yī)院,路程不過2.8公里。正常情況下,張廷振從摔傷到送進醫(yī)院,應該只需20分鐘到半小時時間?!拔冶持麜r還能清楚地感受到他口鼻在出氣,放上車后,他的四肢也能活動。”刁良有說。
這90分鐘,富士康的商務車載著重傷的張廷振去了哪里?刁良有因沒隨張廷振上車不知情。張廣德曾詢問富士康有關人員,有的回答說先去了富士康醫(yī)院,有的說去了龍華另一家醫(yī)院,但沒有一個人能準確地解釋這90分鐘是如何耽誤的。張廣德認為,富士康在事發(fā)后未及時將張廷振送醫(yī)和送到有條件的醫(yī)院,延誤了兒子的救治。這成為他此后控訴富士康“不人道”的第一條“罪狀”。
根據龍華人民醫(yī)院后來的診斷記錄,張廷振當時系從4米高處落下,頭部著地,左腦凹陷,傷后持續(xù)昏迷、嘔吐,雙側鼻腔流血,送到醫(yī)院后出現(xiàn)全身抽搐和呼吸停止。他被診斷為“特重型顱腦損傷”,同時雙肺挫傷。
深圳市第二人民醫(yī)院的一名醫(yī)生告訴張廣德,按照張廷振的病情,如果摔傷后立即送醫(yī),醫(yī)院條件許可,張廷振可能只需治療幾個月就可出院,恢復正常人的生活。但是,他的治療被耽誤了。
張廷振在醫(yī)院里昏迷了差不多一個月。龍華人民醫(yī)院對張廷振先后施行了兩次開顱手術,將他的左腦和部分頭殼切除。之后,深圳市第二人民醫(yī)院又為他施行了顱骨修補術和腦部—腹腔分流術等兩次開顱手術,安裝了人工顱骨及分流管。經過5個月的治療,張廷振由神科外科轉入康復科。
左腦切除的后果極其嚴重:張廷振的智商為零,失憶,失語,右側肢體癱瘓。
當晶報深度調查記者與張廷振打招呼時,張廷振只會像一個1歲的孩子,好奇地看著人傻笑?!八荛L時間只會笑不會哭?!睆埻⒄竦拿妹脧埣t玲說,有一次媽媽假裝要打他,他才哭了。
張廷振成了一個每一分鐘都需要人照顧的人,生活完全無法自理。吃飯需要人喂,大小便需要人幫助,走路需要攙扶。更重要的是,他誰都不認識,什么都不記得,一個正常成人對社會的所有認識都已喪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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