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拍桌子要錢”
湘西州住建局一名官員說，著急的時候，房產(chǎn)局的人常到財政局去拍桌子要錢
如果把建筑商看作神經(jīng)末梢，缺錢的壓力正在逐級傳導。
吉首市的保障房任務可以用暴增來形容。冉穎介紹，2008年至2010年底，吉首市總共建廉租房1700套。2012年計劃建4408套。“十二五”期間，吉首市計劃建保障房8000套。地方配套資金缺口近3個億。
“吉首市財政一年才五六億。之前領導拿不出地方配套資金建保障房，所以建得比較少?！奔资胸斦忠幻賳T說，今年一名副省長公開表態(tài)說，保障房工程是民生工程，“地方不積極，就是不作為。”吉首市新上任領導非常重視，看到一些縣市每年報得都比吉首多，要求多報?！笆蓄I導發(fā)了話，說你們大膽去建，錢的事市里會搞定?！?/p>
吉首市2012年保障房投資預計1.05億元。中央、省補5389萬。地方配套5111萬。冉穎說，目前中央和省補資金還沒到位，“審批需要時間”。
朱新武是吉首市房產(chǎn)局住房保障股股長，他要負責去市財政局要錢。朱新武介紹，申報款項后，財政要核準建筑面積才撥付相應款項。所以款項撥付總是滯后，一般20多天才能批下來。
延后拿到錢，算比較好的結果，有時候拿不到錢或者無法足額撥付。湘西州住建局一名官員透露，著急的時候，房產(chǎn)局的人常到財政局拍桌子要錢。
一名縣房產(chǎn)局官員講述他要工程款的故事。他說2011年底要過年了，拖欠了農(nóng)民工工資，農(nóng)民工上訪了5次。房產(chǎn)局程序也走了，就是撥不出錢。
他找到副縣長說，縣里有7000萬資金在賬上，縣長說，只有數(shù)字。他急了，“再不給錢，就停工了。上面催進度催得那么緊。”保障房任務各級領導都簽了責任狀，最后，錢還是撥了下來。
“賣地錢”挪去城建
審計組發(fā)現(xiàn)，吉首市有864萬元未按規(guī)定用于保障房。吉首市稱財政收入低，而支出任務繁重
“無地可用，無地可賣。是湘西地區(qū)一直以來的現(xiàn)狀?！奔资胸斦志C合股股長覃喜龍說，多為山地的湘西，土地屬于稀缺資源。
覃喜龍稱，吉首市近4年土地出讓金總收入約2億，凈收益只有幾千萬。土地出讓收入僅占吉首市財政約1/10。
保障房建設中，中央與省級補助之外，地方是否支付足夠配套資金，是保障房建設任務完成的關鍵。
中央明確了地方配套資金來源渠道，包括：土地出讓金收益，住房公積金增值收益，城市配套費，地方債券，財政補助等。
2011年末，湖南省審計組到湘西州對政府投資保障性住房進行審計，他們發(fā)現(xiàn)吉首市未按規(guī)定提取土地出讓金收益864萬元。
吉首市答復審計組稱，土地出讓金，用于了其他建設項目的征地和拆遷成本及城市基礎設施建設。
材料顯示，吉首要承擔州府城市建設任務，資金來源主要是土地出讓金。由于建設，至今仍欠付土地成本2億元。
吉首市財政局辦公室主任熊偉介紹，吉首2011年財稅收入6.16個億，支出13.59億。
他稱，用于修路、建橋等城市建設支出繁重，導致土地凈收益難以實現(xiàn)。因此，“只能適當安排土地出讓金用于保障房建設，每年100多萬。另外一部分，則從國家開發(fā)銀行貸款3500萬，地方債券每年安排1000萬?！?/p>
2012年3月，湘西州發(fā)改委官員向湖南省專家組講了湘西地區(qū)的難處，希望中央和省財政傾斜。對方答復，會把情況匯報上去，但中央和省里面對的不僅是湘西，還有比湘西更困難的地方，必須考慮全局。
熊偉說，專家組的回答讓湘西州看不到太大希望。他們很希望國家給予關照，能給予全額補助。
貸款不被銀行待見
因拿不出土地資源作為抵押，加上貸款給保障房利率低等原因，湘西地區(qū)難從銀行貸款
在湖南，地方政府籌集保障房資金，另一個選擇是，通過湖南省保障性安居工程投資有限公司（簡稱保障投資公司）融資。
該公司成立于2011年下半年。湖南省財政全額出資，由省住建廳、財政廳、國土廳等共同管理。主要業(yè)務是為保障房等公益建設項目融資提供服務。
4月20日，該公司投融資部部長李振漢介紹，“中央和省級補助資金要通過我們到地方，地方申報貸款也要通過我們找銀行。”
2011年底，國家開發(fā)銀行同意給予該公司湖南省“十二五”保障性安居工程建設項目300億元預授信。
目前，湖南省第一批30個縣17個項目已經(jīng)申報上去，貸款額度約30億?！般y行貸款也是看項目的。一些落后地區(qū)，從銀行貸款比較困難。因為項目不成熟，財務狀況也不好。通過我們這個省級平臺集體申報，一定程度上緩解這種困難?！?/p>
李振漢說，公司不以營利為目的，還款主要建立在政府財政兜底的基礎上。因此，抵押物就非常重要，土地是抵押的關鍵。
吉首、鳳凰等湘西的一些縣市因為沒有土地抵押，不在第一批申報貸款之中。
湘西州住建局住房保障科科長張立林說，地方財政依賴土地，政府不可能把好土地拿出來抵押，好土地是要賣錢的。在普遍缺地的湘西，因土地抵押問題無法與銀行達成貸款協(xié)議，成了普遍障礙。
另一方面，因收益低，銀行也并不愿意貸款給保障房項目。據(jù)了解，銀行貸款給企業(yè)，貸款利率起碼上調20%到30%，但若貸款給保障房項目，只能上浮5%。
國家開發(fā)銀行知情人士介紹，“十二五”期間，湖南省銀行業(yè)為保障安居工程要提供總融資300億。由國開行牽頭組建銀團，其中，國開行承擔150億，剩下的需要其他銀行承擔。國開行組織其他銀行碰頭，其他銀行現(xiàn)在貸款額度緊張，占用大量資源去做效益低的事情，無法應付考核。
“由于國開行是政策性銀行，需要完成國家任務。如果其他銀行不愿意，還是要由國開行兜底?！敝槿苏f。
這名國開行人士認為，保障房項目，中央給的錢不會太少，也不會太多，目的是要地方做事。地方則希望中央承擔越多越好?！斑@是一個博弈的過程”。他認為，例如抵押土地貸款，就是地方用十年、二十年后的錢來建保障房，“地方都有能力，關鍵在于，愿不愿意干”。
地方舉債與破產(chǎn)風險
吉首市打算發(fā)行10個億的地方債券。專家指出，保障房舉債應先研究舉債機制，“政府破產(chǎn)怎么辦”
鳳凰縣面臨的財政困境很是尷尬，“十二五”保障房計劃資金缺口約8000多萬。王淵說，2012年，房產(chǎn)局預備向銀行貸款3000萬，但拿不出足夠的土地用于抵押。貸款的事情也就一直懸而未決。
吉首市的籌資主要希望，則是發(fā)行地方債券。冉穎介紹，2011年，吉首市想通過市政府下面一個融資公司，將吉首市國有資產(chǎn)打包評估。如資產(chǎn)規(guī)模達到30個億，就能發(fā)放地方債券10個億。其中約3個億用來解決“十二五”保障房建設。
“2011年，看到省里其他地方都發(fā)了債券，我們也想發(fā)?！毙軅ソ榻B，在辦理申請的時候，省里告知吉首，縣級市沒有資格發(fā)債券，只有州一級政府才行。
吉首市財政局將計劃告知州里，得到支持。熊偉說，吉首市把旗下一家融資公司掛靠在湘西州國資委，來辦理發(fā)債的事，“今年應該能辦下來”。
據(jù)介紹，舉債建房在一些地方屬普遍狀態(tài)。北京市房地產(chǎn)協(xié)會副秘書長陳志曾提出保障房建設中的債務危機警告。
根據(jù)國家審計署公布的信息，到2010年底全國省、市、縣三級地方政府性債務有10.7萬億。陳志曾在接受媒體采訪時指出，政府負債較重，風險非常大，大量負債的一個去向是城市建設和保障房。
與此同時，政府土地收入呈下降狀態(tài)。中國指數(shù)研究院發(fā)布的統(tǒng)計數(shù)據(jù)顯示，2011年全國130個城市土地出讓金總額同比減少11%。
陳志認為，如果狀態(tài)繼續(xù)惡化，債務就可能引發(fā)危機。
對于以發(fā)債的形式來建保障房，陳志認為這樣的探索要先研究一個舉債機制，也就是說誰來舉債，誰來還債的問題?！安荒苷f我們?yōu)榱嗣裆?、為了老百姓就可以無限度、不去算賬地大規(guī)模舉債，我們又沒有償還能力，如果這樣的話，造成政府破產(chǎn)怎么辦?！彼€指出，地方政府會否因債務告急，然后通過保障房舉債，用發(fā)債方式來借新還舊，“也是需要注意的一個動向”。
據(jù)熊偉介紹，吉首市目前債務約16個億，每年償還本息近2億。
對于發(fā)行地方債券解決資金問題，吉首市財政局經(jīng)濟建設股股長夏龍生說，“這筆錢還只是紙上談兵，什么時候到賬說不準，到了之后有多少錢會進入保障房項目，也沒確定?！?/p>
這樣的探索要先研究一個舉債機制，也就是說誰來舉債，誰來還債的問題。不能說我們?yōu)榱嗣裆?、為了老百姓就可以無限度、不去算賬地大規(guī)模舉債，我們又沒有償還能力。如果這樣的話，造成政府破產(chǎn)怎么辦
——陳志（北京市房地產(chǎn)協(xié)會副秘書長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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